在莫斯科工作。不知别的行业,至少在学校里,旅行可以一拍脑门就走。
我个人的经历让我对突厥人有兴趣,也有好感。去伊斯坦堡旅行是我自大学以来的梦想,这么多年,看了无数土耳其相关的书、电影,认识了无数土耳其的朋友,但就是还没机会真正踏上这块土地。莫斯科和土耳其没有时差,飞行距离三小时,如此方便,成了我不能不去的又一个理由。
十月十五号到二十号,在伊斯坦堡停留了五天,所获心得极美。
如果用几个词来形容我这五天以来对伊斯坦堡的印象的话,我可以用这样几个关键词:一座人心有温度的城市;一座爱猫之城;一座由石头纪念物构成的伟大都城。
当然,伊斯坦堡早就不是这个国家的首都了,自奥斯曼帝国解体并为土耳其共和国替代后,这里政治中心的地位就被土耳其中部城市安卡拉所取代了。但是千年之都的本色在这里依然明显,闪烁着一种象是没有从千年大梦中醒来的醉人景象。
就象是我成长的伟大都城北京,伊斯坦堡也是一座历史古都,但和北京相比,他的历史更古老,古迹密度更高,保护得更为得当,这实在是令我羡慕又欣慰的一件事。我总是说,如果想要好好玩北京,一个月是起码的。伊斯坦堡更是如此,旧城区中的每一条街巷,每一个拐弯处,都藏着一个又一个的惊喜。视觉刚在这里被壮丽填满,但是拐入到下一个转角,则又会被惊讶一番。这座城市太古老,老到整个城市就象是一座博物馆,和罗马不同的是,伊斯坦堡所经历的文明更多元,多种文明和宗教都聚集于此,象是一个满腹经纶老人,安静地坐在街角,晒着太阳,不张扬,静静等你发觉他的多彩经历。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里,所以不知道街上那么普遍的阿拉伯语广告是什么时候有的,是叙利亚内战后才越来越多吗?在这里,土耳其语、阿拉伯语和英语到处可见,身边的旅客是各种肤色都有,操着各自的语言。这种震撼让我觉得和纽约很像。那时候在纽约,并不觉得自己是外国人,因为在纽约的大街小巷,没人多看你一眼,你在纽约这座城市里太过稀松平常了,因为这里人种、国籍和故事都太多元、太精彩了。自由世界的灯塔容纳各地移民来追逐梦想,生活在那里的人也习惯了各种文化和语言。
在这一点上,伊斯坦堡很相似,虽然土耳其的国际地位远不及美国那般具有号召力。但是在全世界人口有十几亿的穆斯林们心中,土耳其无疑是穆斯林世界的老大,是领头人。其实,土耳其拥有这样的地位其实并不陌生,因为在年以前,奥斯曼帝国的苏丹身兼哈里发一职,是整个伊斯兰世界的领袖。领袖的身份在年开启的脱亚入欧和世俗化进程中逐渐褪去,但在近几年,无论是在加沙危机、叙利亚危机还是罗兴亚难民的问题上,土耳其再次以老大哥的身份出现,给难民提供帮助,虽然引起很多国内世俗派的非议,但这些举动让土耳其这个国家在全世界穆斯林心中的地位产生了新的联想。在这样的背景下,也有大量的叙利亚难民在这座城市里乞讨流散,我不时见到很多乞讨的父母和兜售纸巾的儿童。
给我印象很深的一次,是在下班高峰时间,一个土耳其小伙子一边讲电话,一边风风火火地快步走向公交车站。他根本没看见面前有一名兜售纸巾的四五岁难民小男孩(观光区有很多难民小孩兜售纸巾)。小伙子快步走着,迎面撞上了那个小男孩,给那个小男孩撞得差点摔倒。我在旁边看到了这一切,心想这小孩真可怜,在人们的白眼或忽略中成长,会不会憎恨这个世界,长大后成为极端分子呢。正当我想着这些可能性,那个小伙子这才意识到他撞到了那个小孩。我见他停下来马上蹲下来抱抱那个小孩,安慰地捏捏他的脸。然后他把兜里的零钱给了那个小孩。小伙子没拿餐巾纸,快步继续去赶公交车了。人和人之间有温度,也有尊重,这是美好世界的基础。
我在土耳其见过很多这样的人,他们是善良的人。在路上,我们拿着手机导航,不时就会有人停下来问我是否需要帮助。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冷酷无情的俄罗斯待久了,已经不习惯人与人之间的温度。在莫斯科,我习惯把视线放低,不看、不听也不管别处发生什么,这是我总结出来的莫斯科经验。在地铁里,人们会切换到一种金刚不坏之身的模式,人与人之间不说话,互踢、踩、推都不理,如钢铁般坚硬,没有人的一丝温度。总之土耳其人给我留下了很深很深的印象。最初我总是抱着防备之心,我觉得他们停下来帮忙是要兜售或推销什么。在观光景点,这是很平常的事情。但是遇见的人多了,我发现普通的路人是真心帮助游客的,有一个打扫卫生的老大爷,提着扫把给我指路,还给我推荐免费的景点让我进去看,那是在AyaSophia附近,扫地老大爷问我们从哪来,听说我们来自台湾,他用简单的英语词和手势动作和我们聊天,他的大意是说:「我知道台湾,Taiwangood!台湾clean,吐痰,dollar,丢垃圾,dollar,台湾好!土耳其不好,我每天扫太多烟头!」
我们后来在他推荐的免费景点再次遇到他,他还让我们凑过去和奥斯曼苏丹陵墓上的iznik瓷砖拍照。他其实就是一个清洁人员,但是和这里普遍的人们一样,他们愿意和你交流,他们的人心是温暖的,你能感受的灵魂的温度。
在伊斯坦堡的中老年男子,有一种特别的魅力。他们是退休了的年纪,总能看到他们在路边喝茶聊天或玩nars(双陆棋)。在小巷里,侧耳倾听,总是能听到骨质的骰子在木头棋盘上清脆的跳跃声音,那便是附近有大叔们喝茶下棋的证明。你若问他们路,就算他们不会英语,他们也会尽全力帮助你。我在去机场的捷运上,车上人多,坐在我旁边的大叔拿起在我起身时掉落的书包,他没有那种我给他造成不便的不快表情,我连对他说thankyou,他不会英语,只是微笑点头,用右手放在左胸膛微微欠身,表示不客气的意思。这里的大叔总是这么可爱,我见到有一次吃饭的老板打开矿泉水,先自己痛饮,剩下的一半倒在路边一个塑料碗里,他看到我正看着他,他对我微笑说「kedi」,这是给街猫的。
在这篇文字里,我不想介绍任何的古迹或者精彩旅行活动,我只想回味在这五天里,遇到的一些给我留下印象的普通人。他们就象是伊斯坦堡的名片一样,让我在回到冷冰冰的俄罗斯,依然不时记起,时而还微笑。
刚才说到猫,伊斯坦堡是一座爱猫之城。在去之前,我看了不久前在台湾上映的土耳其纪录片《爱猫之城》。我来到这里后,发现真的是名不虚传,在这里的猫太幸福了,它们出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晒太阳,睡大觉(而且常常是躺在几百年的古老建筑上),或是和餐馆客人要东西吃,这里的人也普遍对牠们很好。我是爱猫的人,在我住了两天的酒店旁边,是最初建于六世纪的古老建筑(KuchukAyaSophia),现在是一座小清真寺和一位修道之人的墓地(墓棺上方种满了玫瑰花),曾经清真寺附设的madrasa(学校)教室在今天是一个基金会所在,这个基金会在保存土耳其的一些手工技艺,比如珍珠母镶嵌啊,书法,陶瓷之类,每间教室都有一名工匠在此工作。在这个庭院里,有许多只猫,我喜欢在上午坐在庭院的椅子上休息,这时就有一只灰色的虎斑猫来找我,我觉得和牠有缘,我们在几天时间里相遇过好几次,牠总是给我带来很多快乐。
猫和古迹在土耳其是一对长久的搭配。作为千年历史的古城,这里有罗马时代到奥斯曼帝国的各种遗迹,从皇宫外墙往里走,一直经过考古博物馆,沿路上摆放的全是石棺和石柱的残骸,猫们喜欢这里,在此间游荡,不管各国的旅客,固我行走撒欢。这些猫生活在这座城市无疑是很幸运的,而且这座城市本身也足够幸运。自东罗马帝国以来这里一千多年来都是都城,有数不清的古迹。和我来自的北京相比,伊斯坦堡很幸运,没经历过北京那种大规模的人祸和自戕行为。北京自金中都、元大都、到后来朱棣迁都北京再到年清军入关定都北京,历经好几百年的升平,北京没有经历大规模的战争破坏,即便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和之后爆发的国共内战,北京都幸运地得以保全,上百年的精华集粹于一地,这是多了不起的事情,可惜在后来众所周知的历史事件中,北京却没有幸运到底,现在进行的小修小补已经无法挽救古城整体破坏的事实了。在这一点上,伊斯坦堡没有经历这种「现代化建设」、「破四旧」的自戕行为,实为大幸运。
另外幸运的是,伊斯坦堡没经历过毁灭性的战争。人类历史上一直有人持续居住最久的城市在大马士革。和大马士革类似的,还有阿勒颇、霍姆斯、摩苏尔这些地方,他们的历史甚至比伊斯坦堡的历史更悠久,但可惜的是战争,尤其是现代战争,无情地摧毁了一座座这样的城市。在这一点上,伊斯坦堡又极为的幸运,虽然被第四次十字军的那些乌合之众打劫过,年又被奥斯曼土耳其破城而入,但所幸这些战事都不是毁灭性的,很快便得到了恢复。因此说这座城市很幸运,千年来,没什么战争人祸,人类的精华就这样一天一天,一点一点的积淀,让这座城市变得如此文化富饶。
在这里的五天很快就过去了,留下的美好记忆亦是难以说尽,但是这里的人、这座城和这里的猫,总是浮现在脑中。就和太多去过土耳其的游人一样,在离开后的久久时间内,还是把他挂在嘴边,时时谈论,时时想念。我所期望的,除了这座伟大城市平安度过动荡的时局以外,便是Inshallah,但凭真主之意,我能快快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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