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路上奔跑的鸡蛋

黄克庭

8月8日，在红城的电视节目里播出一起交通事故。电视画面是一段交通监控录像。在人流车流如潮的红楼桥东头的十字岔口，忽然一辆满载着鸡蛋的脚踏三轮车斜刺里闯红灯冲了出来，很快被一辆疾驶而来的出租车撞到——顿时人仰马翻，碎鸡蛋洒满一地……

还端着半碗饭的刘大妈边看电视边骂道：“该死啊，要钱不要命！明明是红灯，仍是要硬闯……这些民工……素质太差了……赚钱赚疯了！瞧瞧，这下可什么也没了……”

“开出租车的，也没有一个好东西，总是疯快，明明知道这里每天要出事故，还是硬来……也没人好好管管！”刘大伯却对妻子刘大妈的话感冒。

“谁硬来了？哪边是红灯？你瞧清楚了吗？”

“得理了就不能开慢一点吗？也不想想人家也是爷娘生的……”

“自己寻死，就该撞死！就该白撞！这些民工，也真是的，怎么就撞不怕呢？前天不是有两起被撞了吗？”

“就你心狠！他们撞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也不想想，没有这些民工，你那3间店面房能租得个好价钱？”

电视画面。一名满头华发、满脸菊花皱纹的老妇欲哭无泪地倾诉着，从她那断断续续的言语中，观众终于明白了——被撞的三轮车夫是她的儿子，25岁了，未婚。娘儿俩来红城打工已5个年头。儿子从没固定工作，这次是给某超市运送鸡蛋的，结果全砸了。她自己则拣垃圾为生。娘儿俩就住在西城郊的垃圾房里，白天人家放垃圾，晚上他们将垃圾搬走住进去。儿医院抢救，已昏迷5天未醒，每天医药费多元。娘儿俩来红城所挣的钱只够付3天的医药费。儿子身上还有7块骨头被撞碎，左小腿3处骨断，肿得比平时粗了一半多。如今，她早已身无分文，医院一大笔债，儿子命在旦夕——求求好心人救救她儿子！

电视机前的刘大妈又禁不住开口了：“真是作孽呀，要死就死好了，一了百了，一下子撞死就好了！这样不死不活的，不知要花多少钱？就是救回来，骨头断了7块，后半辈子靠谁养啊？要是成了植物人……只怕是，更大的悲剧在后头呢！”

“胡扯！少说几句行不？也不怕别人笑话……天地良心跑哪去了？”

“我说几句真话也错了？自己闯红灯，自己作了孽，就该自己负责！有良心的人，就不该连累老娘！”

2天后。电视画面。电视主持医院接受群众捐赠的画面交替出现。据说，捐款已有13万多元，但伤者仍处于深度昏迷中。

电视机前的刘大妈又禁不住开口了：“老妪快要发财了！要是知道有这么多人去捐款，我那块钱就不捐了！唉，要是人家钱捐多了，这作孽的人却突然死了，岂不便宜了这老妪？”

“胡扯！真是妇人之见！儿子没了，钱再多又有什么意义？要知道，原本有的却失去了，是比原本就不曾有过的——更不幸……更可怜……更痛苦！”

“蠢老头！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怎么老是跟老娘过不去？老娘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是不是到了更年期要闹离婚呀？”

“跟你没法说清楚！”

“我就要你说清楚！否则，咱俩没完！”

8月14日。电视画面。电视主持人与救护车搬送病人的画面交替出现。主持人告诉观众，病人经11天救治仍未苏醒，捐款已达23万元。为了节省开支，在病人母亲的强烈要求下，病人于早上8医院，转回其老家白坭医院继续救治。另外，电视还播出了一则消息：在事故发生地，至今仍有一只鸡蛋每天在马路中央来回奔跑着……十多天过去，竟没被如潮般的人流车流压碎，真是奇迹！

在电视机前的刘大妈又禁不住开口了：“这只神奇的鸡蛋一定是车夫的魂灵了，只要这只鸡蛋不被压碎，车夫就还有救！”

8月15日。电视播出新闻，说是昨晚在红楼桥东头的十字岔口，一名老伯因闯红灯去捡奔跑的鸡蛋而被汽车撞死，一名老妈因去救老伯而被随后的快车撞倒！死后的老伯手里仍紧紧地握着一只完好的鸡蛋。

刘大妈家的电视机前，空无一人。因为被撞的人正是刘大妈夫妇。30年前，刘大伯来红城打工，后与房东之女刘大妈结婚，因刘大妈不会生育，俩人至今无后。前面被撞的车夫的母亲，原是刘大伯的情人，只因世道多艰、老天作祟，俩人有缘无份。

刘大伯被火化后，出事地忽然出现奇特现象：两只鸡蛋每天在马路中央来回奔跑，如潮的人流车流到此都缓下气来，始终没有压碎它，也再没有人去捡它——终于成为红城的一道迷人风景。

据说，从那以后，原本每天出事故的红楼桥东头的十字岔口不再有人被汽车撞死。

黄克庭，男，义乌人，年1月出生，年毕业于浙师大物理系，年7月加入中国作家协会，现任义乌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为文学事业坚持笔耕30年，集小小说编、创、评于一身，在中国微型小说（小小说）领域占有一席之地。小说《老许》入选《语文/八年级（上册）阅读训练》（人民教育出版社年8月出版）。小说《忏悔》和《残疾人》入选《中国新文学大系（第五辑）·微型小说卷》（年11月，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中国新文学大系》第五辑，共30卷，属于列入国家出版“十一五”工程计划的项目；由王蒙、王元化出任总主编，该大系收录新时期以来，即—年的文学作品），从而直接进入中国文学史。

黄克庭小说《残疾人》入选土耳其安卡拉大学教材《汉语阅读教程》下册第七课（据当代中国文学网年09月17日消息）。黄克庭小小说集《逃离地球》，年9月由光明出版社出版，列入“中国小小说名家档案”丛书（本丛书共册，选取当今中国位小小说“当红”作家，每人一册），被美国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图书馆收藏。

黄克庭小说作品散见于《文艺报》《北京文学》《小说月刊》《中国儿童》《小说界》《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杂文选刊》等全国各地多家报刊杂志。作品多处获奖，小说《鱼与佛》获首届全国微型小说（小小说）年度评选三等奖（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举办，下同），小说《天网》获第二届全国微型小说（小小说）年度评选三等奖，小说《十年流水账》在第六届全国微型小说（小小说）年度评选中获二等奖，小说《老许的遗嘱》获第八届全国微型小说（小小说）年度评选中获二等奖，小说《曹雪芹自焚石头记》获第十一届全国微型小说（小小说）年度评选中获二等奖。《血色豆浆》《老许》《钢笔》《‘老哥’修理部》等多篇小说进入山东、江苏、安徽、沈阳、广东、河南、河北、湖北等地的中学语文试卷里的现代文阅读题。《老许》入选《中考阅读解题锦囊》（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年3月出版，微型小说选刊杂志社主编）。

黄克庭小说作品被国内数百种权威选本选中，有作品入选《中国新文学大系·微型小说卷》《微型小说鉴赏辞典》《新中国六十年文学大系》《中国当代小小说大系》《感动中学生的篇微型小说》《阅读版语文》《初中语文新阅读》《微型小说新世界》《世界华文微型小说精选（中英文对照版）》《60年小小说精选》等。

年5月，黄克庭小说作品集《梦幻时代》入选“中国小小说典藏品（第五辑）”，由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黄克庭被中国小小说基地——郑州《小小说选刊》、《百花园》、郑州小小说学会、小小说作家网授予“新世纪小小说风云人物榜·新36星座”。

年5月，小小说集《在马路上奔跑的鸡蛋》入选“青少年素质读本”，由江西高校出版社出版，被中国现代文学馆收藏，获誉“中国小小说50强”，获年冰心儿童图书奖。

年6月，微型小说集《小山村的眼睛》，由地震出版社出版，获第23届上海市中小学、幼儿园优秀图书评选一等奖。

出版个人专著：《白开水》《放松作品》《凤亭豆腐干》《在马路上奔跑的鸡蛋》《梦幻时代》《逃离地球》《证词》《小山村的眼睛》《女儿的答案》《有支钢笔丢不了》等十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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