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系台湾团队极宪焦点，这是一支由律师、记者和工程师组成的社群媒体。

一切都缘起于北德广播公司（NorddutschrRundfunk）电视节目Extra3中的一部德文讽刺短片，内容嘲笑土耳其总统艾尔多安（RcpTayyipErdo?an）滥用职权在自然保护区盖自己住所、迫害媒体自由、女权、只轰炸库德族但不轰炸IS等等。

这种程度的讽刺，放在台湾真是再正常不过了，在德国这种言论高度自由的国家，更不算什么。没想到艾尔多安反应超大，召见了德国驻土耳其大使警告，要求德国政府把这部影片移除。一位德国电视节目主持人杨.布默曼（JanB?hmrmann）不满艾尔多安无视新闻自由，在节目上朗读了一首更为挑衅的“侮辱诗”（Schm?hgdicht），要教教艾尔多安什么是“可罚的侮辱”和“讽刺、艺术和娱乐”的差别。

诗词如下：

Sackdoof,figundvrklmmt,笨蛋、瑟缩的懦夫

istErdogan,drPr?sidnt.就是这个总统艾尔多安

SinGl?tstinktschlimmnachD?nr,他的那里闻起来像土耳其烤肉

slbstinSchwinfurzrichtsch?nr.连猪放屁都比他香

EristdrMann,drM?dchnschl?gt这个带着塑胶面具

unddabiGummimaskntr?gt.殴打女孩的男人

AmlibstnmagrZignfickn最爱和山羊打炮

undMindrhitnuntrdrückn,和镇压少数民族

Kurdntrtn,Christnhaun左踢库德族又打基督徒

unddabiKindrpornosschaun.还爱看儿童色情剧

Undslbstabndshi?tsstattschlafn,晚上没在睡觉

FllatiomithundrtSchafn.只和绵羊口交

Ja,Erdoganistvollundganz,对阿，艾尔多安是很有钱

inPr?sidntmitklinmSchwanz.但他下面小得可怜

JdnTürknh?rtmanfl?tn,全土耳其都知道

didummSauhatSchrumplkl?tn.这只猪皱巴巴那两颗

VonAnkarabisIstanbul从安卡拉到伊斯坦堡

wi?jdr,disrMannistschwul,大家都知他是同性恋

prvrs,vrlaustundzoophil-变态、动物恋

RcpFritzlPriklopil.就像性侵犯Fritzl及Priklopil乱搞

SinKopfsolrwisinEir,他的脑袋就跟他下面两颗一样空空

drStaraufjdrGangbang-Fir.这个杂交派对的A咖

BisdrSchwanzbimPinklnbrnnt,搞到尿尿弟弟都痛痛的

dasistRcpErdogan,drtürkischPr?sidnt.就是土耳其的总统

这下艾尔多安气炸了，不仅选择一状告向德国的检察署，还一状告到了德国联邦政府，说这首诗对他造成侮辱。为什么要告到联邦政府呢？一般被害人要揭发别人对己的侮辱行为，只需要告到刑事追诉机关（法律上称为提出告诉）。但今天被害人如果是外国元首的话，可另外构成德国刑法典第条的侮辱外国元首罪。

德国刑法典第a条则规定，外国元首可向德国联邦政府提出“请求”，经过联邦政府授权后，德国的检察官才可以开始追诉这条罪。

艾尔多安也得以一般人身分，依德国刑法典第条提出普通侮辱罪的告诉，但侮辱外国元首的刑度比侮辱一般人的刑度高，对记者可造成比较大的压力。台湾刑法也有类似的设计，我们的《刑法》第条规定，对友邦元首犯妨碍名誉罪者，必须经外国政府之请求，检察官才可以起诉。

不同点在于，我们的政府对外国元首的请求没有同意权，而德国联邦政府则有，那就带出第二个问题，也就是德国总理默克尔要不要答应呢？德国政府同意检察官在这个案子追诉侮辱外国元首吗？

这真是两难。许多德国人觉得，这首诗意在对艾尔多安侵害媒体自由表示不满，如果德国总理默克尔真的同意艾尔多安的请求，就是对媒体自由的侵害，默克尔所组大联合政府中的社会民主党（SPD）就极力反对。

但另一方面，欧盟才刚跟土耳其签订国际条约，欧盟可把自土耳其偷渡到欧盟境内的难民直接遣返回土耳其，大大减轻欧盟的难民负担。如默克尔第一阶段就拒绝艾尔多安的请求，之后还有求于土耳其该怎么办呢？

最后默克尔决定同意土耳其政府的请求，为此她还特地发表了谈话，开头首先提到土耳其是德国非常重要的盟友，还有土耳其想加入欧盟一事。话锋一转，她开始大谈欧盟对人权、新闻自由及法院独立性非常地重视，批评艾尔多安在土耳其国内侵害人权的各种作为。

即使如此，因做最后判断的机关是德国检察官及法院，所以德国联邦政府不便阻止艾尔多安的请求，结尾还抛出了废除德国刑法典条的修法建议，表面上看起来是给了艾尔多安一点面子，实际上把他教训了一顿。

要怎样才会在德国成立侮辱罪呢？

最后关键问题，这种讽刺诗在德国有没有可能成立德国刑法典第条或第条的侮辱罪呢？年6月3日德国联邦宪法法院曾就类似名人侮辱案件作成判决（判决字号：BVrfGE75,），案件事实是一位漫画家为了批评巴伐利亚首长史特劳斯（FranzJosfStrau?）对待司法的态度，把他画成一只猪，趴在另一只穿了法官袍子的猪上面性交。史特劳斯告上法院后，法院认定此画作构成德国刑法典第条的侮辱，案经上级法院确定，出版人续向德国联邦宪法法院提出宪法诉愿。

宪法法院提出了“人性尊严是否受到侵害”作为审查标准，并以两点，认为此画作构成侮辱罪，第一，画家把一个好好的人画成了动物模样，而不是以他作为人的模样进行批评，第二，性属于人非常隐私的行为，将一个人画成猪在性交，简直就是夺去了他作为人的尊严。

“人性尊严”在德国宪法不是空洞的概念，而是有强烈意涵的，德国基本法（就是德国宪法）第1条第1项规定：“人性尊严不得侵犯。”这句话没有但书也没有除书，也就是说，如果法院说“A侵害了B的人性尊严”，不用再想了，A不管主张什么言论自由、表现自由或艺术自由，都没有用，什么正当理由都不能侵害人性尊严。在这个特定的案件里，就是构成了以保护人性尊严为目的的侮辱罪。

判断标准：人性尊严是不是遭受侵害

因此，判断这首讽刺土耳其总统的诗作有无构成侮辱外国元首罪时，其中一个判准就是有没有侵害土耳其总统艾尔多安的人性尊严。这首诗不仅骂艾尔多安是猪，还说他跟动物发生性交为等等，几乎完全符合年的宪法法院判决所称侵害人性尊严的判准，看来这次杨.布默曼可以求仁得仁，真的示范了一件可罚的侮辱了？

然而，年的判决，距今也快30年了，法院是否将引进更多新的标准？如果是为了强烈回应艾尔多安的压制言论自由行为，足以正当化这样的言论吗？在德国多数人都不喜欢艾尔多安的情况下，德国法院会如艾尔多安的意吗？判决结果值得令人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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