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卡拉

银翼杀手的陌生主体,性别身分,及其真

发布时间:2021/8/27 11:23:23   点击数:

▲《银翼杀手》截帧,?ParkCircus/WarnrBros

按:本文为《银翼杀手》台版小说的导读,通过比较电影与小说,讨论了《银翼杀手》中的“性别”、“主体性”以及原著作者的科幻写作等问题。

洛杉矶的夜雨·焚烧于猎户座的星船——

《银翼杀手》的陌生主体,性/别身分,及其真实

文丨洪凌

▌洛杉矶不下雨,核战末世尘埃盈野

由雷特利·史考特(RidlyScott)执导的电影版本《银翼杀手》充斥着壮丽的奇观与超拔欲力,以及再庞大统整的系统也难以彻底约束的爆发力。最「浑然天成」的雄伟激越场面莫过于人造生体罗伊寿限已届、将要死去的最后几分钟。无视于在最后关头被人造生命援救、徬徨困惑的人类雄性处决手,罗猗念出一段源头不明的诗篇,语句与神采所泄漏的尽是「最灿烂的光焰,焚烧得最亮眼短促」[1];悠扬苍凉的音调,道出「超绝异己」(thsublimothr)的睥睨、狷狂,以及怪异的悲悯。

「我所见识的事物,你们人类绝对无法置信,

在猎户座的端沿,吾等纵火攻略,星船灼灼燃烧,

毗邻唐豪瑟星门的黑暗彼方,我凝视光束粼粼生光,

然而,这一刻刻的瞬间……都将溶逝于时光的洪流,

宛如……泪水……销融于雨……

此为吾死之刻。」

这段诗篇的关键字是星船、雨滴与泪水;然而,不知道是恰巧或是反讽,这三者都在《银翼杀手》原著小说中全然缺席。在小说中,人造生命与人类处于类似的疲乏,反抗的剧目并非激越的星际械斗,而是假仙(camp)搬演的诱惑与嘲讽剧;在小说中,没有谁流下任何泪水,年的都会也从未下雨,甚至到最后还有一场干渴不堪的沙漠暴走存在主义小剧场。事实上,洛杉矶并非滂沱雨都,而是干燥不毛的化身——就如同小说的质感。对照于「银翼+杀手」这个冷烈如冰镇烧刀子风格的题目,相形之下,原著标题宛如困惑、乏味的百无聊赖之辈,说是潦倒也还不够彻底,困在日复一日的反覆无趣处境,抛出这么个虚软的疑问:人造生命可会梦见电子羊?

▲菲利普·K·迪克《机器人会梦见电子羊吗?》书籍封面

这样的语气象是原作者菲利普·狄克的生涯,无论是私人生活或创作经历都是一篇「输家的故事」(talofalosr)。只不过,在他不长不短的人生当中,这个输家反刍生命的破败、体制与个体的焦虑倾轧,在近乎单调的笔锋下,准确勾勒出的现实世界(视界)的扭曲、虚妄,阴惨的景观如同一章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狂谵独白,并且以此书在内的数部代表作,在科幻小说的谱系留下独到的传承与叙事。

在狄克出道的时期,英美科幻界正值「新浪潮」(NwWav)的高涨时期。虽然与约拿翰·卢斯(JoannaRuss)、珊慕尔·笛雷霓(SamulR·Dlany)、贝拉特(J·G·Ballard)等这群同侪作者相比,菲利普·狄克的身分政治与性别态度都显得陈旧倒退(光是看此书除了人造生命之外,清一色的白种雄性人类就可见一端)。激烈狂迷的新浪潮诸君戮力破除人类(白种雄性直人)中心思维,笔下的人物认同(或本身就是)酷异生命、傲慢冷酷的客体,拿狄克与她们相比,俨然是他笔下的卑琐探员碟卡遭逢风华亮眼的人造生命。新浪潮世代的同侪如此不逊不驯,狄克的老气横秋、偏执拘谨成为他的怪异特色;自从以《高堡奇男》(ThManinthHighCastl)一举成名,狄克的作品以神经质的主人翁、体系之内另有内键大神的多重现实著称,再现出冷战时代的惶惶不安;焦虑的日常生活就是一场场「精神分裂倒栽葱,形上学的自由落体」,无论再良善纯正的人类,都只能如同摩瑟那样,在匍匐爬坡的过程遭到兜头而来的落石阵(外化的体制或内化的大异己)。

▲《银翼杀手》截帧,?ParkCircus/WarnrBros

在年,小说改编成的电影即将问世,狄克就因为心脏衰竭而死。在他死后现世的电影版《银翼杀手》赫然成为科幻绝世经典,水涨船高的效应下,不但原著小说从冷板凳搬到首席上座,原先不被重视的旧作也纷纷出土再版。经由论述与读者的热切讨论,狄克的作品成为八零年代以降的科幻先导之声,激发出新世代的书写与议题,诸如「计算机叛客」(Cybrpunk)文类、虚拟真实(VirtualRality)、人机混合生体(Cyborg)。狂热的科幻迷奉本作(尤其是电影版本)为「近未来黑色叙事」(nar-futurnoir)的滥觞,形塑出不少矗立至今的精彩课题,例如跨国(星)资本公司成为宰制化身,落难顽强的输家(如计算机牛仔、硬派风衣侦探)试图与之抗衡,却还是败在高档迷人、正邪难分的致命阴性人物(如小说中的睿秋)。

死后的盛名是一回事,在他还活着时,狄克的职业写作经历实在不怎么成功,俨然是贫困落魄的嗑药写作者典型,并且处处疑神疑鬼,对这个荒诞的现实充满讥讽与嘲弄。这样的处境反映到他笔下的人物,要不是屡遭惨败,就是无望地面对浑沌无明的怪诞势力:她们处于时不我予的「过时」怪胎情境(例如《血钱博士》(Dr·Bloodmony)的畸形超感应者、共体双胞胎「救世主」,或是在《帕尔玛·艾德里希的三道圣痕》(ThThrStigmataofPalmrEldritch)当中,一群变态神魔把人类视为游乐工具、制造出的迷幻「圣痕」),就是受到平行宇宙阴谋论的莫名摆布(《记忆批发》或《关键报告》的主角),直到灭顶的剎那还是不明不白,看似生鲜血淋淋的核战末世也好、缓慢徒劳的殖民星球宰制体制也罢,在这些巨额的危机背景之下,狄克的主题相当恒久且「过时」,总是回到那个自身即为陌生人的主体性。

▲《银翼杀手》剧照,?ParkCircus/WarnrBros

▌过激与完美的人造生体:Nxus第六型生体与跨性∕别身体

在电影版的某个场景,探员碟卡以精密的仪器巨细靡遗检视异色蛇舞师左拉(Zhora)的房间,以森严的精准道具测出她不是个「真正的人类」;这一景描绘出自居人类位置看待它者的严苛与不留余地,奇妙地让我联想到只看到两种僵化「性别」的直社会(straightsocity)是如何猎奇与追捕「之外」的性别。这些「非常态」的性∕别可能类似小说中的露贝·路芙特,以歌剧女高音歌手的才华取得(暂时性)的安全高尚地位,但却处于无法曝光的衣柜内,要是身体(性别)的不合法性一旦揭橥,就沦为不得跨越(物种∕性别界线)规范单位的施暴对象。在碟卡追缉左拉的那段画面,镜头呈现出无动于衷的暴戾,犹如在二十世纪的七零年代(或更晚近时期),某些国家警察机器可以任意逮捕、重击、乃至于刑求扮装皇后、第三性公关。要是在规训或打压的过程,警察机制以「检查不法份子」的姿态涉入,更是类似这些「人造生体退休执行手」在执行公务、赢得正当性奖金的操作程序。

正由于「连锁六号」机型的人造生体是如此地超拔完美,唯独能与她们类比的族群莫过于以「身体炼金术」(bodyalchmy)[2]打造自身的跨性∕别族群。相较于书中有限的篇幅,电影版的罗猗·贝提俨然是一位黑色反英雄,鲜烈的气质与肢体散发出超额激烈的阳性花火,反而凸显出其身体的异端性,超越(且嘲笑)了自居正典的雄性人类;罗猗的性∕别魅力邪异(uncanny)险恶,大相迳庭于「如同一尾衰冰鱼」、「(照说是)正常雄性人类」的芮克·碟卡,个中的秘辛在于它(他)并非「自然、非人造」的人类——也就是说,如此高亢炽烈的阳刚特质,只可能呈现于「人造建构」的性别化身体。若要以特定的性别身分来比附,唯独英姿焕发的石墙T(StonButch)、跨性国王(Dragking),或是阳性跨性人(Fmal-to-MalTranssx)这样的当代人工混血生体(Cyborg-likntity)才可能化身为此等「过激过火」(xcssiv)的阳刚肉身,才可能让一手打造出这具完美灿然身躯的艾东·泰勒以掺杂感伤的心意如是礼赞:「看看你,你这个美不胜收的孩儿,你是如此难得的奖品!」[3]

▲《银翼杀手》剧照,罗猗·贝,?ParkCircus/WarnrBros

在电影与小说出现判若两者形貌的睿秋·罗森,则呈现出两种阴性人物的典型。如果以(或许过于浪漫的)T∕婆叙事来看,无论是在最初的电影版本或是日后盖棺论定的「导演剪辑版」,这位睿秋充满激烈的情感与意志,一举一动尽是人造生命身分也掩盖不住的「自我」,径自追寻命定(真正)身分与爱。就算跨国企业的后资本装置形塑了她的本质与位置,睿秋并不真正屈从。她以精致优雅的仕女造型,时而妩媚造作、时而夺人神魂,在在与背景的冷光、烟雾、夜雨、硝烟形成天造地设的配对。这样的形象就如同二十世纪某些世代的「高档婆」(highfmm),模样冷艳神祕,骨气神髓却溢出异性生殖系统的天罗地网,终究脱身出局(出柜)。在小说中,睿秋的角色类似完美的企业间谍,她从未透露自身的「真相」,但读者看得出那股无处可去的焦燥荒凉,无论她对于同质形体的普莉丝·史崔坦抱持何等心情,究竟是双胞胎似的(类)情欲渴望,或是来自同一原模的机体,睿秋从未透露她的认同政治。就连在诱惑碟卡的那些场景,关涉那堆老掉牙的人类异性生殖机制想望,只怕都是对嘴照念的搭腔台词。对于睿秋而言,只想要一只活生生动物当家居宠物的碟卡不过是「爱那头山羊还胜过爱伴侣」的人类,擦肩而过的异类物种。

▲《银翼杀手》剧照,?ParkCircus/WarnrBros

在这两种版本当中,我们看到两种(看似都是建构)的阴性原型:前者是追寻自我的出柜公主,激灼决绝,如同辐射雨夜下投入酒徒嘴里的一杯热兰姆酒——唯独那酒徒必须本身也是跨越物种(性∕别)疆界的同类,而非对立者。对于电影的爱好者而言,处决人造生命的碟卡本身是(不自觉的)人造人,这点在「导演剪辑版」不言自明,这并非是说破就会搞砸观看乐趣的spoilr(剧透)。就跨性别的阅读角度而言,脱溢出异性生殖框架的睿秋看到不言而喻的什么,与自认是原生(男性)人类的人造人杀手相恋,强烈彰显个中的「物∕我」藩篱暧昧、性别(物种)之间浑沌又贲张的张力与暧昧。在小说中,狄克尖酸犬儒的叙事基调让她失去激情的余裕,化身为森冷致命的阴性掠夺者。然而,这倒不是说小说版本的睿秋缺乏真诚,她的真诚投注在同类身上;既然冥顽不灵的碟卡只会以刻板印象想象她,作者的世故酸涩倒是恰如其分,铺陈出对人类毫不动念、全然矗立于非人立场的复仇女神特质。

▌主体不认识的自己,「活生生」的蟾蜍:科幻小说的救赎与真实

在作者的另一部知名作品《记忆批发》(TotalRcall)的诸多惊人场面之中,最骇异的一景大约就是主角的「前身」对着失去记忆(本然身分)的自己道出真相:自己设计了另一个蒙昧无知的自己,如同操演布袋戏,幕后的自己悉心操纵戏偶的自己,现实在剎那间翻覆,沦为一场偏执狂的噩梦。在《银翼杀手》也是类似,诸如此类的主体恐惧不时以「谁(才)是人造生体」的桥段出现。从一开始到结局,碟卡渴望非常、但无法拥有的一只「真正」宠物成为身分焦虑的唤喻,真正的本质如此扑朔迷离,无论是屋顶的山羊、同行的较劲对手、或是豁出去来上一夜情的神祕陌生人,都是「失落了原初的拷贝」。唯独当碟卡蓦然领悟,即使手中的那只蟾蜍并非有机生命体,但却还是活灵活现的真实,近乎偏执的主体才从精神分裂的现实幻境堪堪瞥见一抹原真(thRal)的微光。

这样的光来自于那些残缺、(看似)匮乏不足的实质存在。无论是一般人类讥笑贬抑的智能不足「鸡鸡人」约翰·依索德,真假难分的蜘蛛与猫儿,在电影中、翩然飞翔于冷光瀰漫高塔的栩栩如生猫头鹰,以及体现了总体(无)意识的先知角色——本身也是所谓特殊份子的摩瑟。无论是黄金世代、新浪潮、性∕别科幻,乃至于科技魔幻(scincfantasy)等文类流派,以核战后的荒芜场域为背景,此类叙事母题与元素成为科幻小说的掌门独家风光,或者典型煽情,或者充斥森冷的洞视(例如新秀作家墨霖·麦克豪(MaurnF·McHugh)探究性别疆界的《圣使孩儿》(MissionChild))。菲利普·狄克写出的是一则末世悲调寓言,那些必须在尘泥戮力挣扎的人机混血生体则是千疮百孔的启示录天使,其灵光乍现的神采成为惶惑人类主角的救赎,或许有限,但却能让拘执于真假二分想象的人类得到一道危颤颤的出口:

在这荒芜宇宙的每一角落感受生命的痕迹……这宇宙从未停止过生之洪流。电子生物的生命也是生命,就算那被当成不算什么的生命。

除了带出二十世纪八零年代至今的「计算机叛客」文类,带出一票深刻思考人机界面的作品;《银翼杀手》也驳斥了某些右派科幻作者奉为圭臬的人类中心意识形态。在晚近的这些杰作,无论是《攻壳机动队》(GhostinthShll)的人机混成体警探素子、从0与1的位元汪洋诞生出「计算机亚神」意识的傀儡师,冠霓丝·琼斯(GwynthJons)在成名作《圣使雅纳》(DivinEnduranc)精彩勾勒的人造合成稚儿、以及与书名相同的深沈睿智猫儿,酷儿作家镅利沙·史考特(MlissaScott)书写的「会做梦的金属机体」,在揭显了「异己」与大千寰宇的交手。这些神异的非人生体自在游曳于大千与星际,再现了(看似)不可能的「招魂光幻」(phantasmagoria),它们的眼底铭刻着人类所无法洞见的绝景与真实。

▲《银翼杀手》剧照,?ParkCircus/WarnrBros

这份倏忽而现的招魂灯色,就是人类在《银翼杀手》等杰作读取到的微型救赎。或许不够磅礡、甚至虚乏无力,然而这份微光映照着早已成形(且总是驻留)的劫后废墟,生之洪流得以存续,迎接即将前来的年。

注释:

[1]此话摘自于电影对白。

[2]这句话取自一位阳性跨性人士罗伦·卡麦龙(LornCamron)的摄影图文著作,此书的标题就是《身体炼金术:跨性肖像》(BODYALCHEMY:TranssxualPortraits)。

[3]这段话的原文是当罗猗·贝提找上「连锁六号」的制作者、艾东·泰勒(Tyrll,Eldon,原著的名字是艾东·罗森),在一段洋溢着暧昧酷异张力的对话,制作师这么对他的「最佳成品」这般说道:「剧烈燃烧的光焰总是稍纵即逝,而你如此激烈澎湃,粲然不可方物。看看你,你这个美不胜收的孩儿,你是如此难得的奖品!」(Thlightthatburnstwicasbrightburnshalfaslong·Andyouhavburndsovryvrybrightly·Lookatyou·Yourthprodigalson·Yourquitapriz!)

作者:洪凌

编辑:翰光

(文中表述有改动)

投稿邮箱:mdia

wovcd·org

《银翼杀手》

ParkCircusGroup授权

放映信息

.8.18(六)

20:00-22:20

法国文化中心

《银翼杀手》

《达·芬奇》

《点》

映后话题:欧洲与美国对机器智能的不同呈现

▲《银翼杀手》海报,?ParkCircusGroup

银翼杀手

BladRunnr/EnglishGrmanCantonsJapansHungarianArabic/ChinsandEnglishsubtitls/min

《银翼杀手》改编自PhilipK.Dick写于年的小说《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影片背景被设置在不远的未来,人类决定全面毁灭曾经被当作工具使用,但已经具备思想,可能会对人类造成威胁的复制人。作为猎人的男主开始了一场场猎杀,然而在这一过程中他却爱上复制人女主,从而对自身和人类的命运产生了反思。多年后的导演剪辑版中,男主更是在片尾认识到了自己也是复制人的现实。故事结构虽然老套,然而导演充满美学的场景设置,缓慢的影片节奏,以及对于人类和类人关系的探讨使得这一电影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忧伤的色彩,成为了同类影片中难以超越的经典。

雷德利·斯科特

RidlyScott

雷德利·斯科特是英国著名电影导演,以风格多变、题材广泛著称。他的视觉风格别具一格,兼顾商业性与艺术性。年,雷德利·斯科特凭处女作《决斗的人》入围戛纳主竞赛。此后的《异形》和《银翼杀手》均成为科幻经典,后者在年推出续集。他的影片往往构图宏大,视觉画面层次丰富,充满细节与真实感。年英国电影学院授予其终身成就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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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芬奇》海报,版权归艺术家所有

达·芬奇

DaVinci/nodialogus/25min

《达·芬奇》讲述了一个手术机器人,在外科医生远程指导下,使用其机械手臂执行手术的过程。影片从内到外精确捕捉了手术过程,表现了机器人舞蹈般的动作,这一场景并没有剥夺人性,而是展示了人类的智慧。影片反映了尤里·安卡拉尼的影像特点——纪录片影像风格,对话的缺失,以及对姿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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